院里灯火通明,婆子女使们有条不紊地忙。

已经深夜了,夫人还没生下来,方才接生嬷嬷吩咐准备点吃食,让夫人再攒攒劲儿。

此时最紧张的,自然是左良傅和陈砚松。

雨又活泛起来,虽不大,但层层叠叠下来,把树上的黄叶彻底笼罩,非要憋出一个初冬来。

左良傅此时抱着女儿,在上房门口来回拧。这臭丫头今儿被吓着了,怎么都不离开他,任乳母千般哄、万般劝,就是拽住他的衣裳不放,一拉开就拼命地哭。

没办法,他只能用厚大氅裹住这磨人精,抱在怀里哄着。好在夜深了,这丫头也到时候睡觉了,这会儿眼睛将闭未闭,时时刻刻盯住他,就怕他放下她。

“没事,爹爹在呢。”

左良傅轻轻摇着女儿,时不时凑到门跟前,听里头的静,斜眼朝院中瞅去,老陈此时坐在四方扶手上,大管家陈泰给他撑着伞,他背对着上房,老半天一声不吭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“那个……”

左良傅出声:“深秋苦寒,您老不必守在外头。”

听见这话,陈砚松身子微晃了下,没弹。

想想吧,当年也是这么个深夜,这么个雨天,他给亲生的女儿下药,把她迷晕在屋里,让南淮对她做出那样的事。

当时姑娘绝望地拍打门窗,撕心裂肺地喊叫爹爹,他狠下心,没理,没回头。

后来他再想听姑娘叫一声爹,也不能了。

正在此时,只听上房传来一阵吵杂的响,没一会儿,接生嬷嬷打开门,笑着给左良傅见礼:“恭喜侯爷,夫人给您生了个大胖小子。”

儿子……

陈砚松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,他有男孙了,有后了。

陈砚松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,一时激的都不知该说什么,手颤巍巍地抓住大管家的胳膊,笑道:“快,快去准备银子,今儿接生的婆子丫头们都有赏,重重地赏,再把我头先准备的长命锁拿来,我去瞧瞧孙子。”

陈泰笑道:“老爷先别忙,您赶紧换身衣裳,把头发擦干,仔细凉气冲了小姐和孙少爷。”

陈砚松一愣,看了眼自己身上微潮的衣衫,连连点头:“有理有理。”

……

一个时辰后

陈砚松仔仔细细地沐浴更衣,特让下人打马回府,把自己那套最珍贵端庄的雪缎直裰拿来,戴了冠,修剪了胡须,面上还傅了点粉,霎时间仿佛年轻了十多岁,又是过去那个风度翩翩的陈老爷。

他已经在厢房等了许久,如坐针毡。

闺女那边生了,后边还有很多事要料理,擦洗、拾掇、喂奶……

终于,上房那边传过来话。

夫人睡着了,侯爷请您过去瞧瞧小少爷。

陈砚松立马起身,连拐杖都没拄,抱着个锦盒,忙不迭往上房去。

这会儿院子里终于静了,门窗上印着烛光。

陈砚松在门外踯躅了片刻,轻轻推开门,蹑手蹑脚地走进去。

外间小丫头和乳母们在叠奶娃娃的尿布,见他来了,忙站起来见礼,他高兴,一人赏了张五十两的银票。

掀开内间的帘子,往里瞧。

地上摆着个炭盆子,炕上睡三个人。

最边上那个是颜颜,怀里抱着心爱的小老虎,时不时地翻着身。

中间那个是他闺女盈袖,可怜,真是辛苦孩子了,一脸的疲倦,头上戴着巴掌宽的抹额,防止邪风入脑。

在盈袖跟前躺着的,就是刚生下来的小子了,身上盖着百家布缝制的小被子,跟前放了摞小衣裳和小褥子。

而左良傅此时坐在炕边,他脸上完全看不到半点疲惫,神采奕奕,高兴得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了。

瞧见他来了,左良傅食指按在嘴上,示意他声音小些,随后笑着朝他招手,让他过来。

陈砚松屏住呼吸,踮着脚尖往前走,先过去看了眼闺女,随后半坐在炕边,看外孙子,呦,真是个好小子,白白胖胖的。

他搓热了手,轻轻掀开小被子,孙儿这会儿上边穿着衫子,下边没穿。

陈砚松身子前倾,手握住孙儿的小脚,往上,指头轻轻了下孙儿的小牛牛。

果真是男孩。

就在此时,孙儿忽然醒了,睁开了眼,看着他。

陈砚松瞬间老泪纵横。

“你做什么!”盈袖疲惫的声音徒然响起。

陈砚松下吓了一跳,忙收回手,坐直了身子。他瞧见闺女已经醒来,这会儿正吃力地坐起来,挪到她儿子跟前,先是帮儿子把

小被子盖好,随后狠狠地拧了两下左良傅。

气氛忽然就冷了,就连西窗边的烛焰都闪了几下。

“我、我看看你们母子。”

陈砚松低下头,用帕子擦了下泪,叹道:“我这辈子没对谁低过头,袖儿啊,你能不能……”

“不能。”

盈袖直接打断陈砚松的话,她忍住泪,将憋屈了多年的话,当着他的面,说出来:“从小到大,我最羡慕别人有爹,有时候甚至把大哥当成父亲,你知道么,当年回洛阳前,我对你充满了憧憬,甚至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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